缘起
    小昭老师(化名)在幼儿园工作近7年，已是一名园级骨干教师。小昭今年30岁，去年生了宝宝，晋升为妈妈。4个多月产假之后，她重返工作岗位。虽然儿子一切都很好，平常又有利落能干的婆婆帮着带孩子，可是小昭回到幼儿园上班以后，发现一切都变了，自己很难回到以前的工作状态，经常分心想着自己的宝贝儿，甚至有些魂不守舍。比如，看到班上的孩子跟爸妈有说有笑的样子，就会一下子想到自己的儿子，恨不得立马回家看儿子，不想待在教室里；中午抽空给家里打个电话，如果听到儿子在哭，自己就会一下子泪流满面，心里特别难受，也想立刻回家。另外，孩子的教育问题也让她很担忧，虽然婆婆很能干，带孙子也是尽心尽力，但终究缺少一些科学的方法，不会通过有趣的游戏跟孩子互动。
    上述种种问题，都令小昭老师觉得自己虽然人回到了幼儿园，但心还是在家里，压根儿就没回到工作上来。儿子像是对自己施了魔法一样，让自己整天想着他，一刻也不能停止。小昭觉得自己跟同事也不能像以往那样有说有笑的，自己对她们说的事情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现在只关心跟儿子有关的事情。可是，有时周末在家陪儿子玩，她又会突然想起班上的孩子，会立即涌起深深的内疚感，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认为自己没有像以前一样好好照顾他们，不能投入地带他们做游戏活动。现在儿子已经快11个月了，自己回到工作岗位已有半年，但这种矛盾、浮躁、焦虑、纠结的情绪状态似乎没有好转，不仅仍在持续，而且愈演愈烈，这让小昭寝食难安，十分痛苦，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
    分析
    孕育后代是女性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件大事，很多女性会在产后初期(1～2个月左右)出现一些不适应，比如情绪上的反常，注意力无法集中，容易焦虑、烦躁，易伤心激动；兴趣丧失，对很多事情持厌烦的态度；性格自闭起来，不愿意跟别人多交流，喜欢沉默等等。这些不适应往往跟女性产后激素水平以及家人的支持有关。大多数女性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和调整都能改变这种不良的状态，重新进入新的良性的生活状态。
    但是，也有一小部分女性，持续很长时间都不能适应，如上文中的小昭老师。从上面的简述我们可以了解到，小昭产后将近1年，还是没能很好地平衡工作和生活。工作时，常常惦记着儿子；生活时，又会挂念起班上的孩子们。可以说，目前小昭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更多的是让自己的想象力和心情随心所欲地“游荡”，缺乏必要的理性控制。有人把它称作“产假后休克”，指女性休完产假重返职场时，由于自身因素和工作环境发生变化，短时间内不能适应工作，从而丧失自我价值感的应激状态。
    小昭之所以产生这么痛苦的感觉，更多也是因为她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认知失调。认知失调作为心理学上的一种说法，是由美国社会心理学者费斯廷格提出的，他认为所谓的认知失调是由于做了一项与态度不一致的行为而引发的不舒服的感觉，比如你本来想帮助你的朋友，实际上却帮了倒忙。我们可以进一步解释为，当你想做A事，但现实中又不得不做着B事，在意愿和现实不一致的情况下，你是极易产生抵触厌恶的负性情绪的。正是这种认知上的失调，引发了小昭很多的负性情绪。如果任凭这种状态持续下去，那么不仅会影响小昭的工作，还极有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儿子的发展，因为众多早期教育研究发现，母亲的负性情绪对宝宝的身心发展有诸多不利。
    在和小昭老师沟通的过程中，我问她，你现在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怎样的状态?她告诉我，她希望儿子好，自己能好好照顾他教育他，能有时间多陪陪他；希望能像以前一样专心认真地工作，每天高高兴兴地和孩子们在一起，跟同事也开开心心地相处。总之，小昭既想要儿子，又想要工作，还想要自己的社交生活。她不想因为儿子的到来，一切都变得那么让人痛苦。了解了小昭的想法，我很明确地告诉她，如果你想达到这样的目标，你目前最重要的，也是首要应该做的，就是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我反复提醒小昭：如果你自己的状态不好，那么宝宝和工作都不可能好，不仅不会好，你的工作和生活还会变得越来越糟糕。因为一个人如果长时间情绪状态不佳，势必会引发身体的不适。小昭要喂奶要照顾孩子，还要工作，一旦没有了好的精神状态和健康的身体，这一切都将无从谈起。说得极端一些，如果你选择做了全职妈妈，那么你几乎是没有资格生病的。因此，小昭的这种状态急需改变。
    在认知失调理论中有两个重点：一是认知成分，即所谓人们的思维、态度和信念等；二是推断，即所谓逻辑推理是否正确。这两点同时又是产生失调的原因。费斯廷格认为，在态度与行为产生不一致的时候，常常会引起个体的心理紧张。为了克服这种由认知失调引起的紧张，人们需要采取多种多样的方法，以减少自己的认知失调。减少认知失调的方法通常有4种：1．改变其中一个认知，使它与另一个相一致；2．增加新的认知，那么失调程度可由增加的认知来予以减少；3．改变认知的相对重要性，因为一致和不一致的认知必须根据其重要性来加权，因此可以通过改变认知的重要性来减少失调；4．改变行为，认知失调也可通过改变行为来减少，但一般情况下，行为比态度更难改变。
    在上班和在家看宝宝这两件事情上，小昭很难改变任何一个认知，因为对她来说，两件事情都很重要，哪一个都不想舍弃。基于此，比较适宜采取第2种方法进行尝试，即增加新的认知，这个新的认知便是小昭对“自我的”认知。只有建立了对自我的崭新认知，小昭当前的失调状况才有可能得以改善。
    找到了症结所在，接下来关键的问题是，小昭怎样才能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事实上，心理状态不是简单“调整”就可以改变的，若想实现调整，还需要从一件件细小事情做起，事情安排好了，采用适宜的方法做了，状态才能逐渐好起来。如同时间的管理，只凭管理是管不出时间的，而是要具体到什么时间做什么，怎样做，做多久，才能实现时间的有效管理。
    建议
    尽管很多幼儿园老师非常爱自己的孩子，愿意做母亲，并且她们也很喜欢幼儿园的工作，能够从工作中得到很大的满足感，但是很多老师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孩子尚小的阶段，要她们在母亲和老师两个角色间周旋，确实很艰难。比如，有时候你会撇下哭闹的孩子来幼儿园上班，哄抱着班里哭闹的孩子，这时候心情的确是非常复杂，难以言状。而且社会普遍存有刻板印象和期望，即认为好母亲应该是和蔼的、忍让的、慷慨的、循循善诱的，总是将孩子的需要放在第一位，能够引导子女走过任何逆境。
    除此之外，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是，很多时侯我们会发现，孩子的到来似乎很难影响到丈夫的工作，或是阻碍了他事业的发展。这或许是文化环境赋予女性的“刻板形象”，大多数女性承担了更多照顾家庭和孩子的任务，与以往不同的是，当今社会里，女性还要独立地工作。因此，想要做一位合格的令自己满意的全职妈妈，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小昭老师的建议可以有以下几点。
    1．收拾心情，找回自己。
    小昭老师在生完孩子后，几乎是把自己给弄丢了。很多女性在有了孩子以后，就没有了自我，因为她们的自我概念往往就是我的家庭、我的孩子、我的丈夫、我的父母。然而，她们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她们很多时候无暇顾及。吃东西，先想着孩子喜欢的；娱乐，先想着孩子喜欢的；时间，先留给孩子。她们没有独自一个人放松休息的时候，孩子醒着，要陪孩子玩；孩子睡了，还要抓紧时间洗衣服、做家务，为孩子购买必需品。而自己呢?什么都是匆匆，吃饭匆匆，睡觉匆匆，连上厕所都是匆匆。自从有了孩子，很多妈妈就再也没有单独看过电影，再没有随心所欲地逛过街，再没有踏实地跟朋友聚会吃饭畅快地聊天。总之，新妈妈们进入到一种茫然、匆忙、忘我的状态。
    然而，这种状态有时是十分可怕的，小昭已然进入这种状态。所以，从现在起，她必须先找回自己。找回自己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留给自己一段时间，重拾自己的兴趣和爱好。小昭生孩子之前，一直特别喜欢唱歌和游泳，于是我们定了一个计划，每个周末游泳一次，唱歌半个小时。在这两件事情里，只属于小昭一个人，尽情地放松自己。我们将“执行表格” 打印出来，如果哪一周没能做到，要在空白处写明原因，一旦计划连续两周没有执行，我们就要把原因找出来，重新排除“阻碍”，继续给自己留时间。
    2．梳理观念，适应角色。
    小昭以前很喜欢睡觉，特别害怕睡不够。如今有了孩子，晚上也很难睡好，常常受到睡眠问题的困扰。除了尽量调整好孩子的作息，让宝宝逐渐建立起规律的睡眠，小昭必须要认清自己当前的状态：自己有工作要做，而且自己有不满1岁的小宝宝要照顾。因此，面对睡眠困扰时，可以尝试用一些特定的积极的话语对自己进行鼓励和暗示，比如可以试试对自己说说这样的话：很困，是吗?很想睡觉，是吗?可是，不行，现在不能休息了。谁让你选择了做母亲呢?谁让你又喜欢自己的工作呢?既然选择了，你就得接受这样的生活状态，必须早起。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话语，但是这种自我激励，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降低自己对现实的抵触，提高接纳能力，让自己的心里更好受，有更好的状态适应。
    在对自己的新的多种角色有了明确认识和接纳后，小昭要做的就是逐渐适应新的角色。每一种适应都是通过一件一件小事情来实现的。除了保留游泳和唱歌，小昭不得不删除其他的娱乐活动，但是她会告诉自己，这种状态是暂时的，基本上孩子3岁以后，就可以再恢复一些活动。而且，以后的家庭活动，也必须考虑到儿子的需求，再有什么逛街和聚会的内容，小昭就要设法带上儿子一起去参与了。毕竟生育孩子是一件不可逆的事情，既然选择了做母亲，那就是需要一辈子负责的事情。
    3．分清缓急，安排生活。
    之前，小昭特爱干净，家里的家务事必躬亲，婆婆做的她有时不是很满意。但是，现在不同了，在安排事情上，得分出轻重缓急。小昭需要知道，孩子小时，最渴望妈妈的陪伴，作为妈妈，要充分理解并满足孩子内心对妈妈的依恋需求。所以，在人手和支持有限的条件下，就得忍受家里脏一些、乱一些。一回到家，就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其他事情，如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尽可能请人帮忙。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让其他人抱着孩子自己洗衣服，这样得不偿失，效率也极低，教养效果也并不好。
    除了上述内容，生活中还有很多小事情需要小昭去权衡和取舍，我们一时间没有办法穷尽所有的细节，但是有一个万能的办法，可以让小昭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纠结。遇到生活安排有冲突的时候，小昭就在内心询问自己：好好想一想，哪一件事情更重要一些?更急需解决?因为，想要解决所有的事情肯定是不现实的，必须选择。而且，一旦选择了做这件事情、暂时舍弃另外一件事情的时候，就要鼓励自己：好了，只能这么做了，这应该是最好的安排。必要时懂得“求助”，请丈夫或者其他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帮助自己，采用网购、买现成的辅食、请小时工等，通过分担角色，减轻自己的压力。
    4．学习充电，重新上岗。
    既然选择重回工作岗位，小昭就要找回工作的热情。休息了一段时间以后，不难发现，自己和同事在一些方面已经有了差异，一定要虚心向大家请教，了解在自己休产假期间，落掉了哪些内容，在最短的时间内补一补。要对自己有信心，做了妈妈以后，自己对孩子有了更加生动的了解，一定能回到以前的工作状态，甚至做得更好。
    也许，有时因为忙于工作，会疏于对宝宝的照顾和关注。但是我想告诉小昭，陪伴孩子，质量比时间更加重要。当你工作不拖拉，认真完成各项任务，富有成就感地、踏实地陪伴孩子时，你跟宝宝都会玩得更开心。而且，众多研究结果表明，子女往往可以从母亲的职业里受益更多，比如有较少的性别刻板印象，在青春期可能有更好的成绩，未来有更高的教育事业和事业抱负等。所以，对宝宝而言，重要的是母亲的角色，而非你是否在工作。那些角色和自身态度匹配的母亲，更有可能成为高效的母亲。
    除了上述个人应对策略，小昭还可以跟园领导商量，减少工作时间或是工作量。通常对于新妈妈，单位都是有一个小时的哺乳福利。但是小昭可能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可能会失去更好的工作培训机会，很难收到最好的工作奖励等。
    作为新上任的母亲，当工作与生活同等重要时，你不能通过管理时间来实现高效，而是通过做事。你的时间并不是以天为单位的，很多时候是以小时、甚至分钟为单位的。
    在和小昭沟通的过程中，我跟她分享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一对夫妇，丈夫先到国外留学，妻子留在国内工作。丈夫在国外安顿好以后，夫妻俩商量，为了女儿有多一些国外经历，他们决定将3岁的女儿送往国外，由爸爸来带，妈妈继续留在国内。有一个学期，爸爸选修的课程安排在晚上，爸爸出去上课，孩子只能一个人在家。这么小的孩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他们就安装了摄像头，通过网络视频由妈妈在北京监控孩子在床上睡觉。妈妈说，从屏幕上看着宝贝女儿的笑脸，真的好想亲上一大口，可是只能亲到冰冷的屏幕。还有一次，妈妈出去了一下，再回到房间，突然发现床上的孩子不见了，妈妈急坏了，在电脑的这端大声呼唤孩子的名字，几分钟以后，孩子回来，说自己想尿尿，去厕所了。妈妈安抚孩子继续睡下后，自己在网络的这头哭得稀里哗啦。
    人的生活总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有时现实就是这样，我们只能一样一样地去解决和应对，不能被困苦压倒。女人在做了妈妈以后，思念孩子很正常。在现实中，没有最完美的安排，我们只能在生活中做出选择。没有哪一个母亲能够永远符合自己或他人的标准和期望，所有的人都会因达不到这种理想而感到矛盾和痛苦。
    不要让自己陷在悲情的圈圈里，要知道很多焦虑和烦恼是自己内心想象和衍生出来的。回归到小昭的生活里，要多想想，儿子跟婆婆在一起毕竟是很快乐和安全的。要多给自己积极的暗示，更多地看到孩子的成长。
摘自：《学前教育》2015.10
编辑：cicy